颍川上班快十年了还是机关科室的一个小科员。
和他一起分配来的，调走的调走提拔的提拔，几年的时间，他成了这个科室的“老”人了。自己觉得过了“等待提拔”的年龄，整个人也慵懒了起来。
现在科里除了科长和他全是清一色的“娘子军”，都是近几年分配来的大学生，没事的时候就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。颍川插不上嘴，就缩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上网，看看美国911事件后的反应；看看阿拉法特在以色列的围攻下的处境。
累了就伸个懒腰。忘了哪本书上说的还要望望窗外，说是保护眼睛。

六月的天，后娘的脸，说变就变，早上来的时候朝霞还是那么灿烂，这会竟然雷声轰鸣，大雨接着就倾盆而下了。
“下雨了。”大家赶忙关上了窗户。
这时候电话响了。
“我来，我来。”她最近正谈着恋爱，电话多，接电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。
“什么？发奖金？太好了，好，好，马上就去。”
“多少，多少？500。”、
“……太好了，耶！”
立刻，女人们围成了一堆。
“幼稚！”颍川心里嘀咕了一声。
“颍川，发奖金了，拿钱去！”
“我？”
“不是你是谁？快去。”
“现在？”
“快呀！”
……
“太好了，我可以去买件衣服了。这件已经穿了两个月了。”
“太好了，我要去做个面膜。”
“……我要再去买个防晒的……”
女人们七嘴八舌，仿佛那钱已经到手了。突然，大家注意到颍川根本没动。
“快去，快去呀，我们还等着花钱呢？”仿佛她已经到了商店里。
“现在？”颍川扭头看看窗外。
窗外，雨已经连成了一片，雨中还夹杂着什么东西，砸在玻璃上，啪啪作响。颍川怀疑是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还是……
“快去呀”、“快去呀。”
这声音很整齐、很高亢、很急迫、很不容置疑。
他只好往套间科长的办公室望去，那门紧关着，颍川心里觉得踏实了些。又把心往心里放了放。
突然，那门开了，科长探出了头。
“我听说要发奖金，我可以买根新渔竿了——可千万别嚷嚷啊。”
“知道，科长。”大家会心地一笑。科长怕老婆，大家都知道。这下科长终于可以再建“小金库”了。
“哎，颍川，怎么不去拿钱？快去快去。”科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。
“现在？”
“啊。快去快去。”
“快去啊。”女人们助威似的喊起来，那喊声里充满了不满。
颍川没指望了。他站起身。慢慢地往外走。
“快点。” 身后有声音直追过来。
他站在门厅里看外面。房屋上落下千万条瀑布，地上射起无数个箭头。
他犹豫了，早晨来的时候连把伞也没带，这如何去？
突然，他心生一计，返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。
“喂，财务吗？我是颍川，对，你们什么时候下班？”
“快来领钱，我们还有别的事呢？快点。”电话的声音很大，大家都能听的到。
“你怎么又回来了？钱呢？快点，我们等着花呢！”
“就是，快去快去。”
颍川绝望了。他又一次走出了大门。在门厅里挽起了裤腿，一头冲进雨雾里。
分不清天和地，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。
财务就在公路对面的小楼上，不是很远，今天颍川来回却走了10多分钟，女人们都快急死了。

“发钱喽，发钱喽。”女人们从颍川手里接过湿漉漉的票子，她们的笑脸像盛开的鲜花一样娇艳。

颍川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地方。衣服紧贴着身子，他有点哆嗦。他想起了卢进勇。
“哎呀，你看你把办公室都弄脏了，不知道今天我值日吗？”一个女人惊叫起来了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颍川一边说，一边往外走。身上还在滴水。
只有脸上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泪。